很长一段时间里我未曾抵达远方,但仍有幸听闻。听闻绵延起伏、千沟万壑的莽莽苍苍,听闻戈壁滩上婉转山歌里酝酿出的荡气回肠,听闻崎岖山路上的泥泞陡峭,还有,还有高高耸立在山巅的巍峨井场。
我在我们还未相遇的时候,就开始了期待。
【便是沉醉在那江南烟景里,也忘不了塞北草原的苍茫】
我和同事杨润琪是坐飞机来到榆林的,还未下飞机,便觉恍然已看到另一个世界。层层叠叠的黄土地,兀自沉浸在一览无余的空旷里,间或挺立着几株叫不出名字的植物,仿佛是有万顷黄沙皆掩映不住的孑然傲骨,又缄默的融合进这一方与生俱来的天地里。
走向室外,凛冽的风包裹着细碎的尘沙,这里的每一处标语、广告、店铺招牌都是双语,复杂缠绕的文字中透射出的,是传统的坚守与宗教的虔诚,是现代的发展与民族的融合。
开车去往乌审旗嘎鲁图镇的路上,日光为大地涂抹上一层浅金色的璀璨,高原上的太阳有些灼人,只能隔着车窗看着路边的景色一闪而过,然后消失在身后浓烈的风声里,厚重的车窗玻璃上灿烂而通透的折射出日光的影子。
抵达井场时,远远的便看到三台依次排列的钻机井架,刘延刚队长说,最近的一台就是我们的,“中曼的钻机我一眼就能认出来。”从大路通向井场的路是专门运来土堆砌成的--这里原本全是沙子,汽车一开轮子就会陷进地里。大约是资源有限,土路修的并不平整,我们靠在坐椅上随着汽车的起起伏伏而跌跌撞撞,看着钻机在瞳孔中逐渐地放大,几间营房错落又有序的排列在周围,漆面被风沙打磨的有些陈旧,但又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出几分热烈的光彩。
不知道是被陕北的风土人情所感染,还是井队特有的豪爽气概,轻易便让人感受到厚重的热情。然而这并没有减轻我的紧张感,第一次采访的过程让我感觉到自己有些狼狈,甚至可能比我的采访对象还要显得局促不安,绞尽脑汁在思考下一个问题问什么,连拿笔记录都有些来不及,回去听录音时才发现有很多问题没有了解详细,很是惋惜。
待到回程时已是落日熔金,钻机的影子被夕阳拉的缓慢而悠长,在蛰伏嗡鸣的机械声里摇落了太阳,将残影变得斑驳而婆娑,路边的羊群还在抬着头傲然咀嚼着。寒风猎猎,鲜红的旗帜在钻机的顶端被风吹鼓成一道优美的弧线,飒沓又坦然,像一位吟游诗人在时光里兜兜转转,把石油人的精神演绎成无与伦比的诗篇。
【北陇田高踏水频,西溪禾早已尝新,隔墙沽酒煮纤鳞,卖瓜声过竹边村。便是换了人间。】
通往各个井队的路总是隐藏在某个小小的分岔路口,每每颠来复去的几个转向后,我便开始感叹于司机师傅的认路水平。漫山遍野的山羊一点也不怕人,有路过的车辆和行人就满脸好奇的抬起头。
路过一处小村庄,几间半圆形的拱门倚在半山腰上,门口停着一辆不知道从哪个角度开上去的汽车。
一看便是已进入耄耋之年的老人,静静的躲小屋里,侧身靠坐在炉边,炉中的柴火发出噼啪的爆裂声,淹没在门口儿童玩耍的嬉闹中,缭绕的轻烟模糊了视线的轮廓,却还能看到老人脸上留下的,属于岁月的烙痕。
几只田园犬蜷缩在路边,有一下没一下的忽闪着尾巴,角落里突然遛过一只猫,圆滚滚的身子完全没有影响它的移动速度,引得小狗警觉的抬起头,皱了皱鼻子。
桥面像结霜鞋底冰凉踏过青石板,擦肩的姑娘眉眼弯弯笑得多恬淡。这里整个村庄充满岁月静好的气息,连呼吸和心跳都跟随之一起变得平稳。转过山脚突然看到一处小瀑布,蜿蜒的河道被凛冽的北风冰封成迷蒙的一片,九曲盘转着走向远方,急流在山间来来去去的迁回涤荡,水花和声音在旷野里换过了一轮又一轮。
还有大片大片的田地,种着已经割到只剩草根的玉米梗,或者绿油油像青草一样的无名植物。为了拍到一张钻机的全景图,我们抱着相机徒手去爬上了身后没有路的山坡,颤巍巍又小心翼翼的躲过从各个匪夷所思的角度延伸出来的树枝,终于爬到山顶低头看下面的井架,第一次到井队的我傻里傻气的指着泥浆池说,“你们看这里还有个池塘诶。”然后队友们用难以形容的眼神看向我,“你会发现他们每个井队都有个池塘。”
回程路上途径的几所小平房显得有些破旧不堪,只有破败院落中一棵歪歪斜斜的老树在悄无声息的向路人讲述这里曾经的故事。
庭院会破败,老树会枯朽,可来来去去的他们会永远走在前行的路上,那一抹亮丽的鲜红色是属于每个石油人光辉的背影。
【几回回梦里回延安,双手搂定宝塔山】
余晖将天青灼烧成一团明媚的残红,像是在密密麻麻的灰色背景下绽开一朵娇艳的花,将地平线的边缘勾勒出一道模糊的横线,岩石上的字迹也被笼上一层阴影,看上去更显沧桑而厚重。
虽然会显得落入俗套,但每来到一座城市,人们总是不可抑制的想要去看一眼地标。比如西安的钟鼓楼和回民街,比如延安的宝塔山和清凉山。
我们看了宝塔山的夜景,没有上去,而是在一个充斥着喧嚣与霓虹的十字路口抬头仰望,所有的情绪在那一刻忽地翻涌而来,一帧帧一寸寸颤抖的填满每一处罅隙。我想说那一天繁星点点、银河在望,也想说山顶的古建筑青砖素瓦、斗拱飞檐,可现在回想起来,却更多是鼻尖蜂拥而至的火锅味,揣在衣服口袋中的两罐饮料,还有同行人的嬉笑调侃。我们走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看起来落寞又欢喜。
比景色更美的是故事,比故事更美的是人。
这里是延安项目部的所在地,而井队距这里路途迢迢,好像远离了尘世纷扰,9队更是深在大山深处,普通的车都开不上去,而他们的人也显得尤为热情,开着一辆载满了人的皮卡下山接我们,在曲折回环又摇摇晃晃的山路上留下了我们的笑声。
翻过不知道多少个小山头,一个转身豁然开朗,钻机好像是从土地里生长出来似的,就那样在不经意间蓦地横在眼前。采访多多少少还是有些说不出的紧张,但也没有一开始那么不知所措,我逐渐学着在过程中理清自己的思路,然后随着梳理让思维一点点的沉淀下去。偶尔在采访的间隙,听到房间外机械运转的声音清脆又沉闷,带动大地都随着一起震颤,由远及近的轰鸣粼粼裹风而来。
我在呼吸声都觉嘈杂的深夜开始反思,如何从试探着开始,到有所收获的结束,回忆揉碎在采访中的点点滴滴,更希望每一次经历都是成长。当夜色被日光洞穿,倾力燃烧以星辰为余烬,我们将继续拥抱下一个黎明。
十天的时光漫长又短暂,所有的故事到这里好像蓦然成型,村庄还在晨起晚炊的彷徨,日光还是周而复始的明亮,井架立于风中巍然不动的昂扬。
只是所有路过的风景,不如与你同行的模样,往后时光漫漫,愿共久长。
(集团总部 邓玮)